隐藏在墨西哥城罗马区（RomaDistrict）茂密树荫下的Cardinal，是一家成立于年的咖啡馆。店面虽小，顾客却络绎不绝。Cardinal的第二家店面于不久前开业，而三位创始人现在已经迈出了新的步伐，开始追求他们的一直以来的梦想——参与到咖啡豆采购和加工的过程中。年2月，他们启程前往墨西哥南部咖啡产区之一的瓦哈卡，在当地采购人员的帮助下，与一些优质咖啡的种植户建立起了联系。

作为咖啡从业者，他们与业界的同事有过广泛的探讨。他们本以为自己早已做好了心理准备，可当亲眼看到瓦哈卡咖啡的种植现状时，还是感到震惊。

“我们知道种植者所处的条件肯定会非常恶劣，但实际情况还是远远超出了我们的预期。”创始人之一的埃迪尔维托·沙克·萨帕塔（Edilberto“Shak”Zapata）说。极低的咖啡产量使这个完全依赖咖啡生产的区域遭受了经济和农业方面的重创。

锈病（Roya），又名咖啡锈病，会在咖啡的叶片上造成橙褐色的传染性的“锈”。由于是空气传播，它可以在植株间快速传染。这种真菌会对植物的光合作用产生有害影响，因此第一季的咖啡果无法完全成熟。到了第二季，受感染的咖啡树叶子会变得更少，有时甚至完全脱落。咖啡产量和质量也随之急剧下降。

“当发现人们已经完全放弃种植咖啡，转而去种植其他作物，或从事别的工作时，我们的内心感到一阵空虚。”沙克说。因为叶片凋零枯萎，许多咖啡树结不出果子，农民们被逼入了绝境，“很多人都因此失业了。”

早在上世纪70年代，咖啡锈病就已经存在于拉美国家，但直到最近才开始大面积传播。此前，锈病只会影响到一些靠近赤道的低海拔农场（像是在哥伦比亚的咖啡种植园）。但自年以来，异常的高温使咖啡锈病的传染形势变得更加严峻。一些科学家认为，这是气候变化的直接结果。受灾地区逐年扩大，蔓延到达洪都拉斯、巴拿马、萨尔瓦多、危地马拉，最后到达墨西哥。锈病的传播也远远超出了先前的预估海拔限，一些曾经被人们预计受高海拔保护会幸免于难的优质品种，如今也遭殃了。锈病的蔓延也造成了拉丁美洲的一场就业危机。据估计，咖啡产业的失业人员已达50万。

尽管咖啡锈病近些年才影响到西半球，但这个问题对全球咖啡种植造成的困扰已经超过了一个世纪。19世纪末的斯里兰卡曾是咖啡生产大国。当时在英国的统治下，整个岛屿于年出产了大约1亿磅咖啡。但到了年，斯里兰卡仅出产了万磅咖啡，并且基本转向了茶叶种植。如果不是因为咖啡锈病，如今这个岛国很可能会以出产咖啡闻名，而不是茶叶。

如今，已经出现了一些应对锈病危机的方案。有些品种的咖啡不会受锈病的影响，农民可以通过用新的抗病品种取代老树来恢复作物种植。但问题是，咖啡树需要几年才能成熟，而在大多数情况下，农民承受不了低产量过渡期的经济压力。

虽然政府已经采取了措施防止锈病的传播，但在过去的5年间，墨西哥咖啡产量已经减少了一半以上，很大程度上正是因为咖啡锈病。据美国农业部（USDA）报道，至年，墨西哥的咖啡产量惊人地下降到了大约万袋（每袋60公斤），仅在5年之前，墨西哥咖啡的年产量还在万袋。就连在咖啡种植业中都较少被提及的中国，其咖啡产量也在历史上首次超过了墨西哥。

豪尔赫·奎瓦斯（JorgeCuevas）是在美国咖啡贸易公司SustainableHarvest的首席咖啡交易官，自咖啡锈病爆发以来，他亲眼见证了咖啡贸易关系中发生的重大变化。5年前，墨西哥是SustainableHarvest公司咖啡豆的最大供应国，如今却只能排到第8名。

“因为咖啡锈病，我们被迫关闭了墨西哥一间装备齐全的咖啡品测实验室。”奎瓦斯说。对于进口商来说，问题还不仅仅是产量的减少。据奎瓦斯介绍，此前，瓦哈卡州出产的咖啡豆风味独特，在1到的咖啡分级中，往往能拿到87的高分。这一分级体系会测评咖啡的口味（taste），香味（aroma）和醇度（body）等等。在瓦哈卡，农民每年都会聚集起来举办一场小型咖啡品测赛，名为“瓦哈卡品质比赛”（ConcursodeCalidaddeOaxaca），小农户们可以借此机会，向潜在的买家展示自家咖啡豆的品质。

奎瓦斯说：“去年几乎没有任何咖啡豆得分在84分以上。这种比赛至少要有几个能拿到86或87分才行，不然就没有举办的价值了。”

由于在品测中缺乏表现出众的咖啡豆，像奎瓦斯这样的国外买家都不大愿意给出更高的价格，因为他完全可以从其他国家以更便宜的价格买到相同品相的咖啡豆。“84分的咖啡豆，在哥伦比亚或秘鲁遍地都是，这让墨西哥人备受打击。”

但奎瓦斯确信还有恢复的希望。今年，在同一场比赛中，咖啡豆的评分略有回升。虽然这些豆子还没有达到与年同样高的质量，但今年瓦哈卡地区也出现了一些品相出众的咖啡豆。事实上，奎瓦斯发现，今年的竞争格外激烈。他一次又一次地被出价超出市场价的买主击败。令他吃惊的是，击败他的不是像他一样的国外买家，而是一些来自墨西哥当地的咖啡店。

对大多数咖啡生产国来说，最优质的咖啡往往都会出口到其他国家。像出产大量的优质咖啡豆的中美洲，大部分地区都很难见到精品咖啡的身影。而墨西哥的独特之处就在于，这里的优质咖啡豆从来都是为己所用。随着越来越多精品咖啡店的出现，墨西哥城等地对优质咖啡的需求也在不断增加。

由于锈病对墨西哥境内咖啡产量的影响，加上优质的咖啡豆都会被当地咖啡店购买一空，如今我们很难在其他国家的精品咖啡店中品尝到墨西哥咖啡豆了。事实上，对采购员和墨西哥的咖啡店主来说，高品质的墨西哥咖啡豆是最受欢迎的抢手货，以至于许多像Cardinal这样的咖啡店只供应墨西哥本地咖啡。然而，对于Cardinal这样致力于提供优质咖啡的精品咖啡店来说，病害使得优质的咖啡豆越来越难以稳定供应。

沙克回忆，在他们的烘焙工坊刚开业时，他们购得了一款风味出众的咖啡豆。这款咖啡大受欢迎。但第二年，当他们试图购买同样的豆子时，已经找不到它的踪影了——那块种植区已经彻底被锈病摧毁了。

对于那些熬过了这段艰难时期的咖啡种植者来说，Cardinal这样的墨西哥咖啡店有时可以起到关键作用。在二月份的采购中，沙克与他的合伙人认识了一位瓦哈卡地区的第三代咖啡种植户，名叫费丹斯奥（Fidencio）。费丹斯奥的中型农场坐落在一个陡峭的山坡上，不同海拔高度的咖啡生长体现出巨大差异——低海拔区域的作物几乎已经完全被锈病摧毁了。

这样的打击原本可能会终结费丹斯奥咖啡农场的命运。沙克说道：“咖啡产量减少了，他只能努力种出品质更好的豆子。”为此，费丹斯奥更加精心地培育优质的咖啡作物，并开始在高海拔区域种植了更多的咖啡树。

在走访费丹斯奥的农场并品尝了那里的咖啡后，沙克被征服了。他们非常喜欢，表示愿意购买下一季一半的收成，并提前预付了一部分款项来帮助费丹斯奥。他们以高于一般大型咖啡采购商的报价谈妥了这次收购价格。为了保证明年的咖啡质量，他们还主动提出要给费丹斯奥买新的干燥床。

“他非常非常激动，”沙克说，“他的眼睛都在放光。”

除了帮助咖啡种植户维持生计，墨西哥城的精品咖啡店和烘焙工坊在高价收购的同时还面临着另一个问题。墨西哥政府一直通过提供免费的植株以替代损失的作物来帮助种植户对抗咖啡锈病。这些新的植株是抗病高产品种。这一举动虽然可贵，但也存在一个问题：他们提供的抗病植株无法生产出品测评分高的豆子。墨西哥政府